Linux启示录之一
——Linux的节日
作者:杨华
笔者在写作过程中得到四通集成总工袁萌教授的指导,同时参阅了网上南京Linux俱乐部提供的中文版《Linux公告》,在此致谢。——杨华
引言
今年,Corel、Informix、Oracle、Netscape、Sybase和IBM等软件厂商相继宣布将提供基于Linux的产品,在8月21日的开放源码开发日(OSDD),Richard
Stallman、Tim O'Reilly等自由软件人士还与IBM、Red Hat等厂家坐在了一起,共同探讨Linux与商业环境融合的前景。一时间,Linux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,甚至还登上了8月份《Forbes》杂志的封面。
在OSDD一个月以后,Linux之风吹入国内。9月22日,′98Intel架构UNIX/Linux服务器及应用系统展示会在京举办,Linux本地化的进程从此浮出水面。然而,尽管如此,Linux并没有得到国内企业的普遍认同,不少企业对Linux依旧是遮遮掩掩,态度暧昧,明明是Linux,却偏偏要挂上免费UNIX的招牌,而对Linux最核心特性——源代码开放只字不提,这事实上是把Linux当作了硬件产品的包装,当作了一张免费的国际大馅饼。这种对Linux的误导和对其免费特性的滥用,将有可能把Linux的本地化工作引向歧途。
如果有一天,Linux及其代表的自由软件精神不再被打入另类,那一天,将是Linux的节日。
关于透明的两种提法
现在有两种关于软件产品透明的提法:一种是像Linux那样源代码开放,用户理论上可以知道软件后台进行的每一步操作,软件就像一层透明的“壳”,用户能够追踪到硬件设备的工作情况;另一种是当前商业软件所奉行的透明原则,软件的后台操作都被封装起来,硬件层和软件层与用户相隔离,软件透明得“你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”,用户通过图形窗口执行系统所提供的功能。
对普通用户,商业软件式的透明当然是一个优点,但对开发者和系统管理者,这种透明的方式实际上却使软件变成了黑箱,除了少量公开的接口以外,我们对其内核的了解十分有限,其结果是丧失了对软件的主动权。
张爱玲曾形容人生是“一袭爬满了虱子的华丽的长袍”,此话用来形容当前的商业软件,虽不能算很贴切,但却十分形象。应该说,随着软件日趋复杂,软件中出现Bug实属平常,据微软自己公布的材料,Win98英文版开发中修正的Bug达10万个之多。可见,软件有Bug不可怕,改了就是。但现在的问题在于用户是完全被动地面对软件中出现的Bug,只能干等着软件厂商来“拯救”,有时即使真的发现了一个Bug,也会因为对软件内核缺乏了解,而怀疑是否是自己“皮肤”过敏。
复活节彩旦是商业软件内核封闭的另外一种产物,有时笔者依高人指点,找一个彩旦出来欣赏一番,也不失为一件乐事,但是,事后笔者往往会在心里犯嘀咕,如果基础软件的内部藏着不仅是一些彩旦,还有别的诸如后门什么的,那又会如何?如果把这种“透明”的软件放在国家信息化的主干道上,那又会如何?
市场垄断优势是商业软件内核封闭的第三种产物。历史上,Corel的WordPerfect、Lotus的1-2-3、Netscape的Navigator之所以在与Word、Excel、IE的较量中败下阵来,相当大程度上是由于在Windows平台上遭遇到信息封锁,而导致水土不服。国内的情形也与此类似。中文平台的衰落,怕是与Windows的窗户关得过严不无关系。毕竟,单靠《DOS内核剖析》、《未公开的Windows核心秘密》这一类资料,自然无法与Windows的原装嫡系相竞争。
因而,Linux给我们的第一个启示是:操作系统OS就应该等于开放源代码(Open
Source)。
向左还是向右?
历史经验证明,人们过去的选择决定了人们现在以及将来可能有的选择。现在,Linux进入国内,带来了除现行版权制度Copyright以外,另外一种对软件知识产权进行保护的方式:Copyleft。我们知道,Copy(拷贝)是软件分发的基本途径,也是实施软件知识产权保护的核心环节,而出现两种不同的保护方式Right(右)和Left(左),则表明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,也就是说,有了更多的发言权。在进一步区分两种概念以前,我们还是先回顾一下历史。
1971年,Richard Stallman作为哈佛学生,找到了一份麻省人工智能实验室AI的工作,在这里,Hacker的传统发展成为日后自由软件运动的思想核心:“思想共享,源码共享”。
1976年,同是哈佛学生的Bill Gates在距离AI实验室仅两公里的地方,和Paul
Allen一起,为Alt8800计算机写操作系统程序。该程序被一些软件爱好者随意拷贝后开始四处流传,于是Gates发表了一封致软件爱好者的公开信,这封信可以看作是Copyright的正式宣言,它从此改变了软件的历史。
信的核心内容是(笔者意译):“如果软件可以自由拷贝的话,以后还会有谁去编写软件?长此以往,程序员难道不会被饿死吗?!(Who
can afford to do professional work for nothing)”
二十多年过去,幸运的是,Gates并没有被饿死,正相反,在10月12日的《Forbes》400美国富翁排名中,Gates、Allen以及微软现任总裁Steven
Ballmer分别名列第一、第三位和第五位。
同样幸运的是,虽然是自由软件,仍然有人去写程序。比如Stallman,他于1984年创立了GNU,1985年创建了FSF(自由软件基金会),1991年公布了GPL2.0版(General
Public License,普遍公用许可),后者标志着一种新软件版权保护形式的诞生。我们称之为Copyleft。
又比如Linus Torvalds,他在1991年于芬兰Helsinki上大学二年级时,第一次播下了Linux的种子,在Internet的土壤中,在GNU的扶持下,Linux迅速地成长,直至取得今日的成就,可以说,这是Copyleft的一次胜利。而且,Linus也没有被饿死,不过他吃的确实一般,通常只在一家便宜的泰国餐馆,而且开的车是普通的绿色旁蒂克,这与成功人士价值4000万美元的湖边别墅相比,确实还差得很远。
从历史中走出,我们再对比一下Gates的Copyright和Stallman、Linus的Copyleft,它们根本性的区别是:
1)Copyleft允许任何人以电子或纸质文件的形式,使用、修改和传播程序源代码及相关衍生文档;
2)Copyleft要求程序传播者必须保证程序使用者获得源代码的权利。
当然,Copyleft既然是一种软件知识产权保护方式,它并不排斥软件开发者从软件中谋取利益,只是牟利的方式有所改变:从过去依赖软件拷贝的销售,转向主要提供软件及信息服务。而且,现有商业软件嫁接到Linux等自由软件上时,也不一定非要公布源代码和提供免费拷贝,这意味着,Copyleft可以与Copyright共存。
尽管我国还属于发展中国家,但政府已经在启动以三金工程为代表的国家信息化过程中,投入了上千亿的资金。以Web网站为例,据中国互联网络中心7月份发布的统计数据,在中国电信网络上现有Web站点3700个,其中NT站点占91.4%,而Linux站点只有30个,仅占网站总数的0.8%。另据Infoworld测试中心Maggie
Biggs于1997年12月9日公布的测算数据,利用NT来构建Web网站需要8643美元(10用户版,包括NT、SQL
Server、Exchange Server和VC++)。综合这些数据计算,国内为建设网站已经购买了2.4亿元人民币的基础软件,以此而论国家在软件上的投入不可谓不大。
按照以上数据,如果国家信息化要达到美国目前拥有130万个商业站点的水平,后续投入将超过930亿人民币。一个惊人的数字!真想知道,沿着如此奢华的信息化道路,我们究竟还能走多远?
Copyleft的引入,终于使软件开发商和用户之间的利益天平开始偏向后者。
软件的基石不应该仅仅是Copyright,虽然它能给软件开发商带来最大的利润,但是当用户不堪重负时,软件行业的一部分重心,应该及时地转移到其他基石上去,比如说,Copyleft。
这就是Linux带来的另一个启示:在软件、硬件、系统集成服务铺就的信息化道路上,我们既可以向左,也可以向右,或者,两者兼而有之。
软件的快餐化
事情先干,道理后讲,这一向是IT圈的特色。其实,抛开软件的技术因素不谈,单就软件业的风云变幻而言,就足以从中发掘出许许多多有价值的文化内涵。比如说微软推销IE的策略,就深得始皇帝平定六国的兵法精髓,既有合纵连横,又有攻城掠地,最终结果也是胜者为王,就仿佛狐狸进了鸡窝一样,所有的小鸡都将面临末日,只是时间有早有晚。又比如叶芝诗云:“世界之垮,不是轰的一响,而是嘘的一声”,软件开发商的没落很少会像独眼巨人那样轰然倒下,更多的却像是泄气的气球,“嘘”的一声,便不见了踪影。
那么,像Linux一类的操作系统软件又该贴上怎样的文化标签呢?试着做做下面的选择题。
你将选择什么样的操作系统?
a)如果你是个空想家,你可以从头做一个OS;
b)如果你是个怀旧的人,不妨选择主机系统,特别是在它刚抹完Java牌去皱霜以后;
c)如果你是个雅皮士,选择带牌子的UNIX;
d)如果你是个富有好奇心的人,一定要选择Linux,感谢上帝和Internet,每一个好奇者都能从网上和Linux中找到各种惊喜;
e)如果你是个重感情的人,你或许会基于对IBM的好感,或者出于别的什么难以言传的原因,选择OS/2;
g)如果你具有艺术气质,喜欢think different,而且也不想去理会别人诧异的目光,没的说,选择Macintosh;
f)如果你吃惯了麦当劳,喜欢随大溜儿,哪人多往哪扎,你应该选择NT,至少,你不会为此挨领导的骂。
扫视一遍这些选项,笔者悲哀地发现,从上至下,软件正在逐渐走向快餐化。软件做得越来越标准,越来越像个傻瓜,以方便越来越聪明的用户使用。看来,人类的惰性使得快餐文化一再地得手,既能使传统行业中的饮食业低头,又能在高技术含量的软件业中占据到有利地形。
在这个快餐气氛浓厚的时刻,往日人们心目中那些神奇的软件天才和编程高手真是没剩下几个。而且就是他们,也正在被傻瓜化,或是被快餐化,逐渐从掌勺的大师傅降格为跑堂的小伙计。往日那些推动软件业发展的、令人感动的灵感,也已经蒙上了灰尘,遗忘在DOS或者更早时期的阁楼上。
快打开天窗,放一点Linux的空气进来,以保留多元的软件文化,保留多极的软件市场,这就是Linux给我们的第三个启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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